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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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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4 章

江叔珩自然是不肯讓林幼蟬卷進他與韓甚的爭紛中的。

首先那韓甚萬人之上, 論地位尊貴,即便蟬娘有韓甚看中些許的醫術在身,但連他這個輔助其登上王位的忠臣, 作用比蟬娘更大, 但被棄用時,還是毫不手軟,牽連到蟬娘這個明面上還是自己閨女的小卒, 怕也不會留幾分情面。

其次便是蟬娘的身份。

他江叔珩認回蟬娘,亦不到兩年,父女之情如此之短,他斷不能因為自己的罪過牽連蟬娘。

可無論江叔珩怎麽勸怎麽說,這認回來的閨女性子執拗得偏是一句不聽, 而在侯府之外, 小神醫回京的消息已然被傳開了,一時讓江叔珩進退維谷。

“阿爹, 反正不管你怎麽說, 京城裏頭的不少人都見著我跟著江道回府了,現在這個時候, 消息想必也已經傳到宮裏頭去了,我走與不走, 都不是我能決定的了。”林幼蟬道。

既然韓甚恨阿爹入骨到要殺阿爹的地步, 她作為阿爹唯一的閨女, 好不容易進京,那韓甚怎麽可能那般輕易放她再離京呢?

江叔珩一時無言。

“況且, 我在這個時候回來, 也恰是時候。”林幼蟬豎起食指道,“阿爹, 您這毒發作期效一個月後會暴斃,如今您閉門不出,裝做毒性反覆發作已經也超過一個月了吧?”

要再拖下去,侯府還傳不出江首輔身亡的消息,恐怕宮裏頭會起疑心。

只要找人來探查,怕阿爹實際上已經解毒的事就會暴露,那韓甚定會再發殺招對付阿爹。

可既然她小神醫回來了,她可以對外聲稱,暫時將阿爹的病情遏制住了,但僅夠保住阿爹性命茍延殘喘,江首輔依舊脆弱得不行,她小神醫再放出風聲,或做做樣子到外頭給阿爹尋找解藥,在韓甚發覺之前,還能再拖上一些時間。

聽林幼蟬這般一解釋,江叔珩一時沈默。

江大管事亦忍不住稱讚:“大娘子您說得沒錯,侯爺眼下正愁這一月期效的毒發期過去後,要怎麽才能誆騙外人,毒既沒解,人又沒事的借口呢!”

有京城聞名的小神醫替阿爹親自看診,侯爺的病情能穩住,拖上一段時日,怕外人也不會起疑,或許當真亦能瞞過韓甚呢!

果然,江叔珩不再抵觸,好一會兒後,才幽幽嘆息,看著林幼蟬,既寵溺又無奈:“也罷,既然如此,便勞煩蟬娘替阿爹掩護一二,不過,”江叔珩重點提醒:“不過,那會危及自身的事情,斷不能做。”

“阿爹放心,我最會自保了,才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!”

想想兩年前,她初初進京,可不就是在生死邊緣行走,最後也好好茍下來保住了自己的性命麽?

如今雖然再蹈險地,好歹自己不是孤身一人。

有阿爹,有自己認識的夥伴跟同僚呢!

能利用起來的人脈跟資源,跟兩年前相比,可是寬裕多了。

既說服了阿爹,又確定阿爹沒事,林幼蟬便總算放下心來,自回曉雲築歇息去了。

在安泉縣告別姜六爺後,她便與江道啟程,快馬加鞭敢回來的,路途上不敢耽擱,日夜兼程,在短短八日內就回來京城了。

且不說疲累之際,便是兩條大腿內側,便是途中抓緊休憩的時候敷用了金瘡藥,那也磨得血跡斑斑的,之前因為緊張阿爹性命垂危沒在意,如今放松下來,反而覺得疼痛難忍了。

所以回到曉雲築後,稍微洗漱一下後,倒頭便睡,這一睡便直接睡了兩日兩夜。

卻也無礙。

因為自小神醫回京的風聲放出去後,江大管事負責繼續往外頭傳出江叔珩病情的最新進展,原本命懸一線的江首輔,在小神醫回來看診治療過後,總算有了起色,雖然病情依然不容樂觀,但好歹穩住,沒有惡化下去。

小神醫還在想盡法子給江首輔治病,就希望小神醫能保住侯爺的性命。

這還是安國侯府自江首輔臥病閉門不出後,第一次傳出的消息,很快京城裏頭議論江叔珩到底什麽時候病逝的話題,變成了小神醫到底能不能救活自家阿爹的話題。

“看來江首輔果然是命不該絕啊!”

“有個做小神醫的閨女,就是氣運好啊,簡直令人嫉恨!”

“江大人都病重一個多月了,還能救回來嗎?”

“這得端看小神醫醫術行不行吧?”

“我看行,別忘了,小神醫可是神醫啊!”

“可不是,我還記得,去歲她在永春堂門口,大庭廣眾之下就將幾位大夫診斷過必死無疑的病患救活過來的事!”

……

小神醫回京的事情,在她返京的第一日,就傳進了宮中。

原本耐心等著江叔珩死訊的韓甚,也不免擔心:“小神醫竟然這個時刻趕回來了,當真還能救活她爹麽?”

“聖上,那可是奇毒,便奴婢所知,服用過此等毒的人,沒有解藥的,都沒有活著的。”劉大宦趕緊道,“便是那能使喚最有本事解毒的太醫與大夫的先太子,不也沒被人救過來麽?”

“就怕萬一……”韓甚咬牙,“早知道,就不應該想著折磨折磨這江叔珩,餵那兩日內斃命的毒物的。”當斷則斷,也不必拖這般久。

只是當時他人在氣頭上,想著要讓江叔珩試試崔景明在獄中被劇毒折磨的滋味以洩心頭之恨,又因為那小神醫沒有回京,以為這毒無人能解,所以大意了。

“聖上稍安勿躁,便是那小神醫名頭大,可也未必能解此劇毒啊!”

“難道你沒聽說過,去年那小神醫,曾經替永春堂的病患除毒救人的事?”

韓甚並不知道,當初林幼蟬替梅嫂子解毒這一事,背後就是趙銘用同樣的毒物犯的案子,且收監的方氏母子不過是尋常百姓,亦沒有懷疑他們竟會有渠道入手這等劇毒的事,至於辦理此案的萬年縣的官吏,在衛國公府垮臺,趙銘死後,更不敢將為虎作倀的此案抖落出來。

而知曉林幼蟬會解此等奇毒的人,崔氏父子那邊的人不會主動說出來,趙銘已經死了,至於趙銘的心腹駱榮,在案發後便已經收監問斬。

是以韓甚陣營的人並沒有人知曉,林幼蟬會解此毒。

雖然因此造成了信息差,但鑒於小神醫成功解毒的過往案例,還是讓韓甚不免擔心,臨門一腳會出事。

待後來聽聞侯府傳出來,小神醫果然保住了江叔珩的性命時,狠狠砸拳:“江叔珩,倒是有個好閨女!”

“聖上,聽聞不過是勉強穩住了病情,還沒有脫險。”劉大宦趕緊安慰:“不偌,聖上且這個時候,派章太醫前去替江大人治病?”

“這時候派章太醫去做甚麽?”韓甚惱火。

“聖上,咱們明面上,可是跟江首輔的病情沒有任何關系的,您此時主動派太醫去看江大人,也正可以顯示聖上虛懷若谷,憐憫臣子麽?”劉大宦解釋,“至於實際上,一來,可以打探一下,江大人的病情究竟如何?二來,可以趁章太醫替江大人治病的當兒,將那毒,再餵一次?”

韓甚一聽,冷靜下來,想了想,指著劉大宦道:“劉福這法子好。倒是看不出來,你腦子這般機敏。”

“聖上謬讚了,不過是聖上一時心急,才讓奴婢撿了個缺兒,替聖上想到了這一點兒。”劉大宦笑瞇瞇道,“那,我叫小宦跑太醫署,著章太醫去侯府一趟?”

“可。”

於是,這一日,章太醫再一次來到了安國侯府。

在侯府門前,章太醫擡頭瞥了一眼那“安國侯府”的鎏金牌匾,未免心緒覆雜。

想當初,這裏還是“江府”的時候,但凡江大人有個中毒之癥,無論是授命而來,還是被請而至,他作為太醫,為的均是救人。

如今江大人身份地位更尊貴了,也不過僅僅一年罷了,他再令命而來,幹的卻是有違太醫之職的事。

但,他區區一個大夫,有何辦法呢?

君授命,臣不得不從,更何況,他背後還有偌大的一個永春堂。

百年永春堂,醫館裏頭上上下下近百條性命,其中不少,還是他章家的兒郎,其中亦包括他的兒子兄弟。

是為保江大人一命,觸怒聖桑而折進去包括自己在內的上百條性命,還是損了江大人一命,保住章家百年來賴以為生的醫館跟上百條性命,他無論是作為臣子,還是作為章家人,這個選擇,很容易。

章太醫心中暗暗嘆息一聲,叩開了侯府大門。

怪就怪江大人這官越做越大,反而越讓聖上不喜吧!

早已經有人通稟與江叔珩與林幼蟬了。

林幼蟬經過這幾日調整,已經修整好了,也聽聞過太醫署最擅解毒的章太醫來過,給阿爹診斷不出中毒跡象的事。

此時聽他奉聖命來替阿爹看病,哪裏不知曉他的醉翁之意,馬上第一時間亦沖到了阿爹廂房。

江叔珩聽聞章太醫來給自己診脈,當然也明白,這是章太醫定是替韓甚來視察敵情的,一時也慌了手腳。

他平時偽裝病危,能騙得過行外之人,但若是大夫之流,一把脈看診,哪裏還能誆騙過去?

這韓甚早晚不派太醫過來,偏偏此時來派,簡直可惱!

江叔珩正束手無策,便見林幼蟬匆匆趕了過來:“蟬娘!”

“阿爹,快躺下快躺下!”

林幼蟬急得拉著阿爹的胳膊直接往寢室內間走,江叔珩依然回到廂房,“蟬娘你可是有辦法?”

“有!”林幼蟬說著,快速從針袋裏掏出了銀針。

章太醫是來診脈的,那便行針,暫且堵塞住阿爹身上的穴位,偽造出中毒病危的脈象便好了。

江叔珩一聽,還能如此這般?馬上依言照做。

林幼蟬才在阿爹身上,胳膊上在對應穴位上紮針進去,便聽江大管事匆匆來稟:“侯爺,章太醫到了。”

林幼蟬扶著因為穴位翳閉,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的江叔珩躺倒在榻上,抹了一把額上的汗:“請他進來吧!”而後看了阿爹一眼。

江叔珩覺得紮針後,便渾身難受,此時亦不作聲,只看了乖女一眼,微微頷首,便閉上了雙目。

當章太醫進來時,便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娘子坐在榻旁,正那帕子給江大人細細擦汗。

見著他來了,趕緊起身行禮:“這位想必就是章太醫了。”

“你是那位,蟬大夫?”

小神醫在永春堂坐堂看診的事,章太醫自然是有所聞的,聽得自家兒郎欽佩小神醫的醫術,尤其是那一次替梅嫂子解毒的那一次,亦讓章太醫暗中欣賞。

只是後來事情多變,小神醫隨江大人返回祖籍丁憂,他與這位小神醫便不得而見,還頗遺憾,但正式見面,卻在此種時候,不得不令人更加惋惜。

“章太醫來得正好,勞煩請替我阿爹看上一看。”林幼蟬看著章太醫,亦心情覆雜。

看章太醫的反應,似乎並沒有認出自己就是當初那位與他見過面的林小大夫。

也是,事情經過那麽久了,如今自己模樣身段與之前大不相同,他認不出來,很正常。

想來,當初將將進京,第一個賞識自己醫術的人,還是這位章太醫呢!

後來她結識的夏大夫跟章大掌櫃等人,都是章太醫家的永春堂的大夫。

當時卻沒料到,先前明明全力救治阿爹的太醫,如今卻成為了韓甚的幫兇。

奉旨害人,這章太醫算是好人還是壞人呢?

林幼蟬思緒萬千的時候,章太醫已經握住了江叔珩的手,瞥見他拿臉色時,心中暗沈,再捏脈一探後,神色凝重。

“章太醫,您看,我阿爹這病,有救麽?”林幼蟬看他緩緩放開阿爹的手,趕緊將阿爹的手藏進被衾裏。

“這段時日,是蟬大夫在替江大人治病吧?”

“沒錯。”林幼蟬點頭。

“那您以為,江大人這是什麽病?”

“我看阿爹是中了劇毒,可惜我回來得太晚了,在我回來之前,沒有人確切診出脈象,而今我施救時,那毒性已深入血骨心肺,憑我如今的醫術,也就僅僅能保住阿爹的一線生機而已。”林幼蟬伸手抹了一把眼角,眼眶一紅,淚珠子就滾落下來,“不瞞章太醫說,如今我阿爹他,已經幾日沒有清醒神志的時候了,終日昏昏沈睡,亦不知曉什麽時候就……”

聽她哽咽著說不下去,章太醫一時沈默了。

“章太醫,聽聞您是太醫署對毒物最有研究的太醫,您想想法子,救救我阿爹吧!”

章太醫不敢看林幼蟬,重重嘆息一聲,才道:“說來慚愧,一個月前,江大人亦請我入江府看診過,當時或是毒性尚且,憑我淺薄的醫術,並未有察知江大人中毒的脈象,如今,如今已經晚矣!”

林幼蟬一聽,終於忍不住,撲到江叔珩身上,哭著叫了起來:“阿爹,是我回來晚了,阿爹啊!”

章太醫心頭一酸,看不得這淒慘景象,趕緊走出了外間。

“章太醫?”侯在外間的江大管事,看章太醫出來,也趕緊迎上去問。

章太醫拎起自己的帶來的藥箱,瞥見了裏頭,那小宦送過來的那份,囑他送與江大人熬制的藥材,手一頓。

“章太醫,您看看,我們家侯爺,還有沒有救?”江大管事向來察言觀色,瞧見章太醫輕微的停頓,也順著他的視線,瞥見了他藥箱裏頭的東西,卻不動聲色:“奴婢怕大娘子年紀尚弱,經驗不足,怕是治不好侯爺,您有沒有能治好侯爺的法子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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